张问心含含糊糊道:「什么县?」如果不是特别有心,也不会察觉到他有略有变异的山东口音。电视剧里各地方言都有一些,山东方言相对简单,要学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。
那男人抬起头来笑道:「我们清河县啊,还能有什么县?你这孩子,一定是累坏了。」
张问心这才看清男人的面容,除了面皮黑一点,倒是颇为俊朗,鼻梁挺直,脸庞线条如刀削般刚劲,身材高大,真是典型的山东大汉。
那大汉见他凝视自己,展颜笑道:「阿植,你娘带你弟到庙里还愿去了,要给庙里和尚一些香油钱。老爹我可得多卖几个炊饼挣点钱。」
话语是挺和蔼温馨,但在张问心耳中,却如晴天霹雳一般:「他,他是我转世身体的父亲?我好死不死,居然会给别人当儿子孙子?妈妈呀!孩儿不孝……他看起来顶多三十岁,那我不还是小孩了?」
他一低头看自己身材,果然是又矮又小,显然就是一未成年的孩童。
那男人自然不知道他一肚子的奇思异想,挑起扁担推开门就要出去了。盛放蒸饼的担子不是现代农村用竹条编制的箩筐,而是用木板木条榫接,边角处有繁复的线条和雕刻,极是细致,漆面虽然陈旧了,也并不脱落。这分明是手工活极厉害的木匠做的上好货担,这年头,还有谁用得上这东西?
四周墙壁虽然被烟熏得黑漆漆的,但是八仙桌、长条板凳、纸糊的木窗棂,无一不古色古香,只有在古装电视剧中才能见到。
张问心满腹疑窦,对那男人道:「今天几月几日?」他虽然做了别人的便宜儿子,那声「爹」字终于还是憋不出口。
男人说:「七月初四,过几天七夕节我带你上街遛遛。」
张问心又问:「哪年?」
男人说:「你问这干嘛?今年是绍圣五年。挑完水就劈柴,今天人多,下午还要再蒸一屉饼子。」说着挑着担子就要出门。
绍圣五年……!张问心一下就慌了,只有在很久以前的封建时代,才会用这样的纪年。他大着胆子问道:「那当今皇上是……」
那男人终于看了他一眼,略有诧异道:「当今圣上是哲宗皇帝,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?是谁当皇帝我还不得一样卖炊饼?」
哲宗皇帝、年号绍圣交织在张问心脑中,熟读历史的他明白这是只有在北宋才有的皇帝年号,然后心里一片茫然、惶恐,乱成一团。
我,我来到了北宋年代?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!
张问心心中不停咒骂,这里还是农业社会,汽车、电器、自来水、全球化,什么都不会有。前几天的电视剧还没看完,谁知一觉醒来成了原始人……
他那所谓的「老子」也是粗枝大叶的人,看他这般模样,也不加动问,摇摇头就出门了。
所幸张问心还算有些心理承受能力的,呆站着没多久,已经开始接受这个事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