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转过身,许小悠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:“他是苏乔汐。”她指着病床上昏睡的那个少年说。
“乔汐,这是方语,是我的好朋友哦,你看,我有朋友了呢。”许小悠一边说一边将新采的花插进花瓶里。
我的视线从白色的墙壁拂过,最终落在了病床上。
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苏乔汐。
因为长期昏睡而苍白的脸孔,长长的眼睫在眼下留下一片扇形阴影,他单薄的唇因为没有血色而泛着白光。
十六夜的蔷薇花。
在看到他的一瞬间,浮上心头的是这样的印象。怪不得绿萝这样形容他,的确是这样的少年啊。
“你好,苏乔汐。”我弯腰将那朵白色的月季放在他的手上,“初次见面,请多指教。”
“他听不见的。”一个倔强的少年声音,从我的身后传来。
“不,他听得见的。”我没有回头,我知道那一定是顾惜的声音,“他只是醒不来,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,只要还活着,他就一定听得见的。”
然后我转身,径直望着顾惜的眼睛:“只要心没有被关上,只要对这个世界还有所眷恋,那么他一定希望听到这个世界的声音。”
“他希望听到你的声音。”我的视线从顾惜身上移开,落在了许小悠的脸上,“和他说说话吧,告诉他你还在等他醒来,告诉他你很想念他,只要思念传得足够远,那么无论他在什么地方,哪怕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忘川,也一定会循着你的声音,回到这人间。”
许小悠轻轻笑了起来,像初夏的栀子花一般,纯白无瑕,有种晶莹剔透的美丽,她问我:“真的吗?只要思念传递得足够遥远,他就能跟着思念的声音回来吗?”
“真的。”我点头,“所以不要放弃希望,一定不要放弃希望。”
“我从未放弃过希望的。”许小悠喃喃地说,“一直都没有。”
“不。”我轻轻摇了摇头,“我要你真正地,真正地开始期望。”
她说她没有放弃过希望,这才是最奇怪的。因为奇迹一次都没有出现过,所以她不知道奇迹是什么样子的,不曾见过,又怎么期待?
要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,为什么那片野花,那株绿萝,提起许小悠的时候,眼底都有一抹悲伤。
因为她其实从未真正地怀抱希望。一直期待奇迹,是因为奇迹从未出现过,这期待不过是欺骗自己,好让自己继续走下去。
有时候希望比绝望更可怕,绝望是因为有过希望。
一直怀揣着希望,是因为连绝望都不曾经历过,那是比绝望更加让人绝望的存在。
“他会醒来的,小悠。”我握住她的手,我想让她觉得自己并非一个人,“失望吧,绝望吧,然后,再一次拥有希望吧。”
许小悠静静地看着我,就这么一直看着我,我从她漆黑的眼眸深处,只能看到无边无际的黑暗。